紫花地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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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知道紫花地丁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看到过真正的紫花地丁的样子,那是在川端康成的小说《古都》里,一开头,千重子就象知道后来会遇到与自己遭遇迥异的孪生妹妹一样,在那棵枫树前面,对着寄生在树洞里的两棵紫花地丁自言自语:上边的紫花地丁和下边的可曾见过面,它们相识吗?
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紫花地丁的时候,却不知道它的正式名字就是紫花地丁,那会,在苗圃负责做饭的黄婶递给我一把叶子宽阔椭圆的野草,只说:把这个华兜草拿去熬水喝,你肚子就不得那样痛咯——
直到后来,紫花地丁和华兜草分别在我的笔记本里都变成了铧头草的时候,我才算正式和它相识——你看,它那紫而蓝的花朵在花梗上的着生方式,象不象乡村里农夫套在耕牛上的犁铧?
紫花地丁在吾国分布及广,不独是吾国了,这种堇菜科堇菜属的一年生小植物,在世界范围内大约也是分布最广的草本小植物了,虽然它和堇菜属其它种之间有或多或少的区别,可植株花朵的基本样子和生理习性大多相似,以致在植物分类的科普著作中,就经常叫作了紫花地丁类植物。所以以后,你若在哪里看到诸如堇菜、樱堇、立堇菜、蓝堇菜、胡堇菜、香堇菜、山麓堇菜或者小紫花地丁等等让你眼花头晕的名字或者实物,不妨就把准确的分类与命名工作交给植物家或园艺家,而我们,只要记住并说出紫花地丁这个名字就足够。
紫花地丁类植物在地球上分布之广,或者和它们独特的传播种子的方式有关。除了可以由单个的母体在自己周围用无性繁殖的方式迅速长出新的植株占领阵地外,它还会在初夏时节再度开出些不可见之花,自行受粉,结籽后却会在种子外面附声生些肉质丰厚的礼物,而这些礼物,是专为地球上最勤奋的动物蚂蚁准备的,蚂蚁们接受了馈赠,并把紫花地丁的种子带到了远方。
在吾国和紫花地丁有关的说法或者记录大多集中在可以做野菜食用和药用价值上,在西洋,它更多的作用似乎是在精神情感层面上,比如,它曾经就被拿破仑的追随者随身携带着作为党派标志,甚至1815年的3月,正是紫花地丁盛开的季节,拿破仑从流放之地厄尔巴岛返回巴黎时,女人们就身着堇色衣服,并把紫花地丁的花撒满皇帝必经的路途。而在奥林匹斯山的另一个3月某天,火神疯狂地爱上了维纳斯,可后者不为所动,直到火神戴上了紫花地丁的花冠才打动芳心——
紫花地丁之所以被很多人喜爱甚至象川端康成那样赋予它很美的各种人类的情感意象,除了花形花色奇特外,它选择在早春开花,该是个重要原因。你可以试着想想:严寒刚过,人们对春天的盼望正是热切的时候,走到乡野山间,举目四望,满眼的草地却仍然泛着枯黄,落叶树尚未发芽,即使松柏的绿,也黯淡无光着,就在你多少有些失望,垂头叹气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自己脚边有一丛紫花地丁,尽管它们是那样小小的一丛,却散发出澎湃的绿意,昂扬的生机,高出叶丛的花葶上,样子奇特的紫色花朵在微风里轻摇,透着神秘的高贵、梦幻般的灵动和淡淡忧伤……
你说,在那样的情形下,你愿意或者可能去不喜欢它甚至忘了它吗?